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圣诞快乐

“辛苦了。”

“辛苦了。”

薰向门口的警卫微微颔首，顶着乌黑眼圈走出了警署的大门。忙碌了一夜，她锤锤自己的肩，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。

“好冷。”

一阵风吹来，头顶飘落了几朵晶莹的细屑。薰抬抬头，惊奇地发现，天空居然下起了雪。

她抖抖肩，打了个冷颤，困意被吹散了一些。

 

下雪和平安夜，还真是应景。

只是连平安夜都有雪花陪伴，她却只能形单影只。

如此孤单的平安夜，多少年未曾试过了？

 

轻轻叹了口气，薰拿出手机看了看，聊天列表置顶的那个人头像一动不动，和她的聊天记录也停留在两天前。

 

“今天要前往青森做研究，乡下地方信号不好，可能没办法回信息。”

 

再怎么落后也总该回个信息吧……还有个案件没跟他报告呢，而且马上就平安夜，就这样消失，还真是不负责任。

哎，不过她又有什么立场生气呢？不过只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罢了。

 

“哟，小内海！”

关上手机，薰正裹紧衣服要往前走，身后却传来了呼唤。

“草薙前辈。”她转过身，点头打了个招呼，“刚刚没看到你，以为你先走了呢。”

草薙咧咧嘴：“平安夜嘛，放你们先下班，我收下尾。”

见薰裹着大衣，草薙心里明白了几分。他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，问道：“没开车？”

“昨天早上车忘记加油了。”

“走吧，载你一程。”

“谢谢前辈。”

 

 

“载你回家？”草薙启动着汽车，漫不经心地问着。

“嗯……”薰点点头。

咬着唇思考了几秒，片刻后，改变了主意。

“前辈，还是载我去帝都大学吧。”

草薙眉毛一挑，饶有意味地望着薰。

“这不是才下班，又要跑去找汤川？这也没到晚上啊！”

 

作为汤川的朋友和薰的前辈，草薙早就把他们的关系看在眼里。自从几年前圣诞节的炸弹事件以后，汤川和薰的平安夜总是一起度过。虽然薰嘴巴上说着只是顺便一起过节，可汤川也从未拒绝过，连草薙自己在平安夜这天试着约他出去喝酒也必然会遭拒。平安夜的晚上，这两人仿佛有了默契一般，总会为对方空出时间。他们要说没在一起，恐怕也不过是自欺欺人。

 

“啊……汤川老师今年不在东京，我只是过去放个东西。”薰伸手整理了一下刘海，被草薙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。

“这么早就要过去送圣诞礼物？”

“呃，嘛……算是吧。”

明明人不在，却还是想去见他，汤川这小子，还真是有福气。草薙望着薰，一瞬间有感而发。

“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结婚啊？”

“什么？”前辈在说些什么？薰眨巴着猫瞳，一脸震惊。

“啊，没什么，随口乱说。”说着，草薙一脚油门，便带着薰出发了。

 

 

草薙在校门停下，薰点头致谢，然后目送他的车离开。可当车走后，她却并没有走进校园，反而转身往旁边的小路方向走去。

 

草薙前辈刚刚在乱说些什么啊……

 

薰踱着步子，脑子里飘过全是她那位好前辈饶有意味的话。作为她的前辈和汤川学为数不多的好友，他应该知道自己并不是汤川的恋人才对，那既然不是恋人，又怎么会结婚呢。她和老师结婚……

哎，真烦人。薰摇摇脑袋，本就被通宵所累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。

能维持着这样的关系已经很难了，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想呢。

 

约摸走了10分钟，在一栋浅白色的公寓前，薰停下了脚步。她翻出手机，确认地址无误后，给自己鼓劲似地深吸一口气，然后拿起钱包里那张从未用过的、崭新的IC卡刷开门禁，走了进公寓大门。

小心翼翼地走出电梯，薰来到了房间前。她怔怔地盯着房门，却迟迟没有进去。

高档住宅区果然不一样，她心想，老师工资还真是高。

0302号房，薰看着门牌号再次确认，没错，这里是汤川学的家。她记得，当初某人把钥匙信封递给她时，还特地强调了一下门牌号。

 

房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，一股属于汤川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。

薰不得不承认，才几天没见到他，自己就开始怀念起来了。

虽然当初汤川把家里门匙给她时，说的是以防万一找不到他，可以过来这里。但是在那以后她一次都没到过这，就更别论用过门卡钥匙了。

工作伴侣，以及……床伴，是不应该越矩的。

可是现在，她明知道他是不在的，却鬼使神差地想过来。

她不是没有自己的公寓，只是，在这个叫做平安夜的日子里，她格外想他……无论身心。

一些平时不愿意承认和细想的情绪，这一刻因为独自走进了满是汤川气味的屋子里，变得格外浓厚。

 

薰坐在玄关的换鞋凳上，正准备要找双客人的鞋子换上，却瞥到了汤川拖鞋旁边有一双粉色的女士居家拖。

倏地，她僵住了手脚，不知作何反应。

这个家，有了属于它的女主人了吗？

薰心头一紧，一股伤感涌上头。

果然，自己生出的情绪太过多余了，他们之间的交往就应该只限于工作和床上，不应该过多深入。一直对汤川心存幻想，不过是徒增难过。如果他真的在乎自己，又怎么会突然在平安夜前夕离开呢？科研都比她重要得多。

他未来的妻子，应当是个通晓物理且和他能就相对论相谈甚欢的美丽女人吧……

薰盯着那双粉红色的拖鞋，良久后，最终选择了穿上汤川的那一双。

 

径直走入客厅，薰环顾了一下四周，简洁的装修和设计风格果然很汤川学。这其中的一面墙更是做了嵌入式书柜，满满当当地放满了各种书籍。

薰好奇地凑上去，随手拿了一本书揭开。可就算自己的英文已经很好了，这满眼看不懂的专业术语，又让她一下子把书塞了回去。

她摇摇头，果然还是进入不了汤川学的世界啊！

 

继续随意扫视着，突然，一个小小的角落引起了她的注意。在那里，有一本和其他书籍不一样大小的册子，在整齐摆放的书架上尤为突兀。薰拿起它，册子比想象中的要有分量。她翻开来，惊讶地发现，这本略微泛着陈旧的深蓝色册子，居然是一本相册。

 

册子的第一页，是一张泛黄的婴儿照，小婴儿站在学步车中间，稚嫩的五官皱在一起，很是严肃。

薰抽起照片，背面的空白处用苍劲的字体写着：汤川学1岁，学步中摔倒后站起。

忍不住笑出了声，她把照片重新塞好，又仔细看着照片里的小屁孩，心底一股柔软生出。

“老师怎么能从小就那么严肃呢？”薰自言自语，摩挲着小小汤川学眉宇间的褶皱，又补充道，“不过，还是很帅。”

 

继续翻开后边的相册页，每一页都是大大小小的她从未见过的汤川。薰美滋滋地看着，仿佛有一种窃取汤川秘密的快乐，让她不自觉地沉迷其中。

翻着翻着，一张汤川和草薙羽毛球比赛得奖的照片映入眼帘。照片里的两个人捧着奖杯，两张俊脸看上去青春无敌，意气风发。

青春真好，薰看着照片，思绪逐渐飘远。如果自己在大学时遇到汤川的话，他们的结局又会是什么样呢……

 

哎，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东西！

 

后面的剩余的照片就不多了，大多数都是汤川获得成就时和学界泰斗们的合照。薰一边翻着，一边不住感叹道汤川的厉害。可就在随意翻到倒数第二页的时候，她却突然停了下来。

薰不可置信地瞪大着双眼，一颗心砰砰直跳。她从没想过，自己也会出现在这个相册里。

 

照片里的她和学生们站在一起，侧着头腼腆地微笑着，而汤川就站在她身后，一只手还搭着她的肩膀，嘴上也有着不常见的笑容。

回忆的闸被打开，薰终于记起来，这是她出国研修前和汤川的小组成员们一起拍的合照，可当时汤川并没有把这照片给她，久了她也就忘记了。

盯着眼前的照片，她鬼使神差地将它抽起，然后翻了过去。

 

“2013年，内海君临走前留影”

 

汤川的笔迹和平时一样，这句话也平平无奇，可足以让心脏噗通跳动的声音在耳旁放大。薰小心翼翼地重新把照片塞回去，然后拍拍脸，继续翻到最后一页。

这一页里，很神奇地没有出现任何的人物，取而代之的，是几只恐龙模型和猫咪的照片。

这模型怎么那么眼熟……薰努力回想着，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什么。她赶忙数了数恐龙照片的数量，不多也不少，正正好是她一年内寄回来的那几盒模型的数量，而其余的猫咪照也都是之前她分享给汤川的。

薰再次愣住，她从来不知道，在她看不到角落里，他居然还保存着她送的东西。

那是不是说明，对于她这个“伴侣”，他是有几分上心和在意的呢？

 

薰懊恼地甩甩头，汤川老师可随时都要准备结婚了，还在幻想什么呢？如果是喜欢自己的话，一早就应该有结果！

打住打住！不能再乱想下去了！薰自我警告着。

 

“啪”地把相册合起来，她匆匆把手里的册子塞回去原来的位置，然后小跑到沙发上坐着。可还没坐稳，她又突然站起来，重新过去拿起来那本册子，翻开了倒数第二页。

她拿起手机，对着和汤川的合照拍了起来。

虽然只能隐藏自己的心意，但至少也让她有一张他们的合照吧，哪怕只有一张。

抚着手机里翻拍的照片，薰重重地叹了口气，然后再次合上相册，物归原位。

 

“对了！”

突然想起来自己到汤川家的目的，薰走到沙发旁，从包包里拿礼物——一条自己织的围巾。

她对着空气挤出一个笑容，就像是当面对着汤川一般说道：

“圣诞快乐，汤川老师。”

可惜，没有回应。

 

把礼物郑重地放好，任务完成就应该走了，薰本想如此，可当她留恋地再看了一眼这个满是汤川味道的家，却怎么都迈不动道了。

 

真是不争气！薰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。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依赖汤川的？

是从拆炸弹的那个晚上开始吗？

是从自己出国以后开始吗？

还是，从那个越轨的平安夜开始的呢？

 

明明那天只是习惯性地去研究室找汤川放礼物，却被他带去了居酒屋，然后糊里糊涂喝上了酒，断了片以后不知怎么的，第二天起来就跟汤川肉帛相见，躺在了酒店床上。

 

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，但为了维持成年人的体面，薰还是把它当做无事发生。可是后来，事情慢慢变了质，汤川对薰的索求渐渐失控，他们表面上依然是工作关系，可私下却隔三差五地就一起做越轨的事。有时候是办完案后，有时候则他主动接她下班，他们会在酒店，也试过在薰的家里。但有一次，四下无人的时候，汤川主动在研究室亲吻了她，他们甚至在那里就开始了疯狂的行为……

就这样，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，他们有了工作以外的另一层关系——床伴。

 

不是没有想过结束这样奇怪的关系，可每次望着汤川的那一张脸，薰却怎么都说不出口。

她任由着他胡来，却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心思藏起来。是的，她终于意识到了，她内海薰，爱上了汤川学。无论是性，还是爱，她都舍不得离开他。

 

就这样又过了几个年头。自己来到了不尴不尬的年纪，身边的好朋友绝大对数都成了家。曾经在聚会上被好友追问过结婚的事，她立马打着马虎眼蒙混过去，可心里却很清晰地知道，她唯一想要与之保持长久关系的那个人，并没有这样的心思。

 

他们可以在工作场合上合作无间，也可以在各种私下的场景解锁各种各样的新鲜玩法。薰想，或许自己对汤川来说是有那么点特别的，可即使如此，他却从未直白地向她表达过一次更进一步的想法。

看破不说破，或许，这也是成年人间无需言语的默契。

大概，汤川学也只是贪图方便罢了。

 

也许，现在就是正要结束的时候吧！

 

从旧日回忆的山丘里回过神，薰缓缓站起身，她环视着汤川家，意外地发现，除了这本旧时的相册外，这个家还出现了很多并不汤川风格的软装。例如说，脚下绵绵软软的毛绒地毯、小吧台上放着的一对可爱的咖啡杯，以及窗台上摆放着的可爱小绿植。

直觉告诉薰，这些可爱的小东西，都是给这个家未来的女主人而准备的。或许，这些东西都是汤川抽空陪着一起挑的，甚至……那个“女主人”早就到这个家里住过了。

 

感觉到呼吸渐渐变得困难，薰眼眶一热，连忙用手捂住眼睛，可泪水早已不受控制地淌下。她没有办法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，也没有办法从悲伤中走出。

不想就这样离开这个房子，不想就这么离开有汤川学的世界……

不知道哭了多久，薰擦干了眼泪，突然下了决心。今天晚上，她要住在汤川的家里。

她无比贪恋着这里汤川的气息，所以，就让她自私这最后一天吧！这个平安夜，她想要最后拥有一次汤川学。

 

推开汤川的卧室，薰望着这张干净整齐的床，汤川仿佛就在她面前说教。严肃的样子浮现脑海，让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。被单的一角有些褶皱，她轻轻地抚平着，眼底温柔得就要掐出水。

 

身在卧室里，本就忙碌了一宿的薰倦意袭来。她本想直接倒头就睡，但为了不弄脏洁癖怪汤川的床，她还是忍住了困意，打算先洗个澡。

不过，洗完以后要穿什么呢……

思考片刻后，薰打开了汤川的衣柜。

 

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参观男人的衣柜。汤川的柜子被划分了两个大区域，左边整齐的西装一套套挂着，就跟它们的主人一样一丝不苟，而右边，则只挂着寥寥的两套家居服，除此以外，就再没有其他的服装。

 

小女警好奇地拿起其中一套，惊讶地发现，这竟然是女士尺码的居家服，而且尺码她居然也刚好合适。

好想拿来穿，但这应该也是那位未来的汤川太太的所属品吧……

她拿着衣服，有些不知所措，最终还是重新把它挂了回去。

今天本来就是“偷来的一天”，不应该占有的东西，还是不应该拿的。

薰有些苦涩地自嘲，然后蹲下身，从汤川码得整整齐齐的那堆浴巾里抽出了一条，转身走去了浴室。

 

从浴室里出来，裹着他的大浴巾，身上也全是他的沐浴露带来的香味。薰掀开被子，一下躺倒在床上，被包裹的瞬间，她觉得自己也被汤川的怀抱所包围了。

“汤川老师……”薰喃呢着，鼻子又变得酸酸的，想念他的心情就快要飞出胸口了。

不知道他的研究顺不顺利，明明那么怕冷的一个人却在这么冷的天跑到了那么北的地方去，物理在他生命里，果然是第一位的东西。

她知道的，其实，她一直都是知道的，可她正是喜欢这样对物理专一而认真的他。

那位未来的汤川太太，应该也是能理解这一点的人吧……

薰抱着汤川的被子，心头涌起了从两人相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，不知不觉间，进入了梦乡。

 

 

“内海？内海！你在这里做什么？”
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一把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迷糊间，薰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拉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。

“嗯……困，再睡一会儿……”

她往那个怀抱里蹭了蹭，无意识地撒着娇。头顶上似乎传来一声无奈的轻叹。薰感觉到额间被一个温软的东西轻啄了一下，随之细碎的脚步声便离开了房间。

 

又稍稍赖了下床，辗转了一下，似乎是睡不着了。薰习惯性揉揉眼睛，侧着支起身，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。

“居然七点半了啊。”

竟然那么能睡，一睡就睡了大半天，还是工作太累了……

 

往窗外张望了一下，冬夜早就落下了帷幕。隔着玻璃窗的雾气，星星点点的光隐约照进屋子里，为她提供了些微的光亮。

恍恍惚惚地，薰晃晃疲惫的脑袋瓜，刚刚半梦半醒的时候好像有人来过？是汤川老师吗？

想了许久，硬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。他怎么可能会回来呢？刚才一定是在做梦。

 

“咕……”

肚子里传来了叫声，适时提醒她应该要补充能量了。

 

吃点什么好呢？薰开始思考着，虽说自己的厨艺有了进步，但要是用汤川的厨房，他应该还是会觉得自己是想要炸了他家吧……算了，思想来去，干脆搜刮他家的速食品好了，薰啧啧嘴，心里打定了主意。

她摸索着打开床头灯，正想下地穿上汤川那双宽大的居家拖，却意外地发现拖鞋被换成了粉红色。

 

这是怎么回事？

 

薰狐疑地盯着地上的拖鞋，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工作太累睡断片了。她没有穿上那双拖鞋，而是光脚踏出了卧室。

客厅里，一切如常，倒是没什么变化啊，应该就是自己睡傻了吧。

疑惑的心才稍稍放下，玄关处便传来了哐啷的开门声。

 

还没反应过来，门便应声而开。薰瞪着大大的猫眼，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人。

 

“汤……汤川老师！？”小猫咪结巴了老半天，才发出了这几个音节。

这是怎么回事，怎么没人告诉过她汤川会提前回来！？

 

汤川看着眼前的小猫，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。只围着一条单薄浴巾还光着脚，她这种打扮出现在他家里，虽说他也无所谓，可这么冷的天，她是真的不怕冻感冒吗？

放下手中的公文包和刚买的外卖，汤川穿上了自己的鞋子，径直走进室内，拉起了薰的手，自然地抱起她走进了卧室。

 

“等……等一下，老师，你要做什么？”惊恐的小猫挣扎起来，她可不想自己还没吃饭就饿着肚子被吃干抹净了。

 

汤川把薰放到床上，脱下眼镜放到一旁，眯着眼睛打量了她起来。

 

“你这是什么打扮？”

“我……我太困了，洗完澡出来就睡着了。”

汤川叹了叹气，他实在是不太清楚小猫的脑回路，“你既然打开柜子找得到浴巾，那也应该能看到柜子里的家居服，为什么不穿？”

“我……”薰如鲠在喉，却什么也说不出。难道要告诉他是因为不敢动他买给未来太太的衣服才不穿的吗！

“还是说，你是故意穿成这样等我回来？”望着支支吾吾的薰，汤川往前一凑，对着她的樱桃小嘴亲了亲。

 

这也能吃她的豆腐！薰气不过，反过来又捧着汤川的脸反咬了他的唇一口。

 

“老师真是没有逻辑，你根本没有联络过我，我怎么能事先得知你会回来？既然不知道又怎么存在‘等’这件事？”

 

嗯，汤川点点头，在心里暗暗肯定了一下，他的小猫逻辑相比以前确实有了不少的长进。

 

“既然如此，那你为什么不肯穿那件家居服，甚至连拖鞋也不穿？我不记得你有裸睡和在室内不穿鞋行走的习惯。”

“谁知道这些是谁的东西……”薰再也忍不住了，嘴巴嘀咕着就开始了吐槽模式。

“什么？”什么谁的东西，他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。

“没，没什么。”

汤川转身打开衣柜，拿出其中一套家居服扔到了床上。

“快点穿上。”

才不要……薰心里头一阵抗拒，不为所动。

 

搞不明白小猫到底在倔强些什么，汤川只好走到她身旁，上手就要解开她的浴巾。

 

“老师！”薰连忙缩回了被窝里，躲开汤川的“攻击”。

“不想我穿那就自己换上，你冻感冒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。”

 

什么奇奇怪怪的烂借口……

 

“家里有暖气的……”薰嘀咕着。

“好嘛，知道了。”生怕汤川又一个眼神刀过来，薰勉强从了，“老师快点出去，不想让你看见我换衣服！”

她嘟囔着，反手推着汤川就要他离开。

“实在是不符合逻辑，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的裸体，理论上来说，人的身体短时间不会发生什么巨大的变化，我想不通有什么理由你要把我赶出去的。”

“我……我害羞可以了吧？”

“你害羞？事到如今你还会害羞？”汤川确实没办法理解这个女人的心思。

“总之你不走开我就不换！”薰干脆就缩在被子里，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猫目盯着汤川，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。

“换好了记得穿拖鞋，出来吃饭。”

 

汤川一向对耍赖的内海薰毫无反手之力。他叹了口气，然后轻轻往薰的脑门上一敲，起身走出卧室。

 

 

推开门，一股香喷喷的饭菜味便飘了过来。薰望向不远处的厨房，汤川正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味增汤，身上充满了罕见的烟火气息。

 

“过来帮忙。”留意到窝在门边的小猫，汤川抬抬下巴，示意她一起张罗开饭。

 

刚刚还有些局促的薰，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，伸手就要接过他手上的碗。不想，汤川却背过身，示意她帮忙解掉身后的围裙结。

 

“老师……”

这么大的人还跟个小孩子似的，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，可手上却还是配合着替他解了围裙。

“吃饭吧。”无视飞来的白眼，汤川拉开椅子，坐了下来。

小猫见状，也乖巧地坐在了对面，默默地喝起了味增汤。

老老实实地把汤喝了，薰又夹起了寿司开始干饭，却始终一言不发。

 

一阵相对无言，还是汤川先打破了沉默。

 

“为什么不说话？“

“饿了。”

 

汤川抿抿嘴，夹了一块玉子烧往薰的碗里送去。

 

小猫心不在焉地戳着碗里的菜，眼神瞥向汤川，忍不住问起了最好奇的问题。

 

“老师……为什么会提早回来？”

“研究做完，自然就回来了。”

“哦……”得到的答案理所当然，她又在期待些什么呢。

 

她低下头，把碗里戳得破碎的玉子烧吃了个干净。

 

“不知道今天你会过来，所以只能到最近的店凑合买了这些。”

“已经很好了。”

 

等等，薰抬起头，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。

 

“所以，刚刚老师已经回来过了？”

 

物理教授一脸无奈，她刚刚是真的睡断片了吗？

 

“不然你认为你刚刚是往谁的身上蹭？”

“啊哈哈哈哈……”薰干干地笑着，心里有些发虚。

 

刚刚真的不是在做梦啊……

 

汤川总觉得小猫今天的行为哪里不对，可也并不打算深究。毕竟赶急赶忙把实验数据做好再赶回来，他可不是为了和她打嘴炮的。

 

“那边的东西，是我的圣诞礼物吗？”把最后一口味增汤一饮而尽，汤川随口问道。

“啊，对。”薰点点头，打算过去茶几取礼物，却被汤川拉住了手。

他把小猫拉到自己身边，顺手就把她圈在了自己怀里，“你是为了给我送礼物才特地跑过来的吗？”

“因为你不在研究室，想不到放哪，所以只好放过来家里了。”薰解释着，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故意过来的。

“家门钥匙早就给过你，你什么时候过来都无所谓。”

“那怎么行！”万一你跟别的女生在亲热的时候被撞见的话……

“怎么不行？”汤川疑惑地望向薰，她的反应实在是出乎意料的奇怪。

“随便到别人家里还是不太好的。”薰搪塞着汤川，眼神明显在闪躲，“老师，我去给你拿礼物吧！”

“别人？”小猫的用词一下触动了汤川，这下子，他再也无法忽略她的异常。他们一起了这么多年，她从来没有用过这个词形容过他。

 

薰把环在腰间的手拿开，不动声色地走去茶几，直接忽视了汤川的问题。

 

“老师，圣诞快乐！”双手把礼物递到汤川跟前，薰咧开嘴笑笑，强装自然，“今天有些唐突，我也该走了，谢谢老师的招待。”

“你今天实在是不符合逻辑。”没有接过薰的礼物，汤川的脸绷得跟个硬石板一样。他一定要搞明白，这只小猫今天到底是怎么了。

“什么？”自己又做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吗？

“自从我把钥匙给你以后，你一次都没有上来过这里，但今天趁我不在的时候，你却上来了。你说上来只是放礼物，这个逻辑成立，可放完礼物你没有离开，又洗了澡睡在了床上，很显然，你把这里当成了今天休息的地方，我说得没有错吧？”

薰没有说话，却一副心虚的样子。知道自己戳中了她的想法，汤川眉毛一挑，便继续道：“可既然是要来休息的，你却半点松弛都没有。进门你穿的是我的拖鞋，柜子里的家居服你也没动过。如果不是我提前回来，你是不是甚至不想让我知道今天你来过这？”

“我……”薰无法反驳，内心却很是纳闷。他到底是在家里还是在她心里装了监控啊，怎么能把她的想法全都戳中了呢？

“我提前回来了，现在你却扔下一份礼物就说要走，明明每年都是一起过的日子，为什么今年你却要躲着我？”

“汤川老师……”物理教授抛出一连串问题，让心虚的薰更生出几分手足无措。生怕对上他的眸子，她只好把头别开。

“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回答我。”和薰想象的不同，汤川没有再进一步逼她。他站起身，双手搭在了她肩上，拇指抚着她的肩头，看上去有些紧张，“你要不要先看看我的圣诞礼物？”

什么！？薰猛地抬头回望着汤川。这个转折，是不是有些突然啊？

“我，我也有圣诞礼物吗？”

“难道我之前几年有欠过你吗？”这话，汤川可就不乐意听了。

“倒也没有……”去年送的那支钢笔现在都还在包里好好躺着。

 

他撇撇嘴，从裤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。

 

“圣诞礼物。”

“我可以现在就拆开吗？”

 

汤川点点头，神色中有些难掩的紧张。

 

望着盒子，一瞬间，薰居然有似曾相识的感觉。上次打开汤川送的盒子，还是自己要去美国的时候。

这次该不会又是什么奇怪的元素吧？

 

她接过盒子，小心翼翼地打开。

盒子里明晃晃地躺着一枚钻石戒指。

 

“这是什么？”薰觉得自己有点状况外。

“你不是让我送过钻石戒指吗？”

“所以？”

“你不戴上试一下吗？”说着，汤川就要把戒指往薰的右手无名指上戴去。

“等……等一下！”薰连忙缩手，不让汤川继续，“老师，你知道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送钻戒是什么意思吗？”

“你认为我是这么缺乏常识的人吗？”男人直直地望着女人，眼眸深邃。

 

薰觉得自己的头“嗡”地一下炸了起来，头晕目眩仿佛飘在空中。

她往后退了两步，有些想逃走。

 

“为什么要走？”他拽着她的手不肯放。

“我……老师是向我求婚？”

“你不愿意吗？”

“可是，可是我们从来就没有在一起过啊？我们又不是恋人，你为什么要跟我求婚？”

 

汤川觉得自己的头有些大，他们什么时候不是恋人关系了？

 

“你一直认为我们没有在恋爱吗？”

“难道不是吗？”

“完全不符合逻辑。”汤川皱着眉，又气又恼，“内海，如果我们不是恋人，我们为什么会一起过节？”

“因为……因为习惯啊？”

“那我们为什么会一起做那种事情？”

“不是各取所需吗？”

“那我为什么要把家里的钥匙给你，为什么要在家里给你准备居家用品？”

“给我……准备的？”薰眨眨眼，一脸震惊。

 

所以，她从进门开始就感到难过伤心是因为她自己，她有些嫉妒的那个女人，也是她自己吗？

 

“你认为还有其他人吗？”汤川一脸不满，她以为他的生活还能容得下其他女人吗？

“可是你从来都没有说过我们是那种关系……”

“我以为不需要说你就能明白。”

怎么可能不说就懂，小猫的嘴一下子撅得老高，“老师是笨蛋！”

 

她把桌上的圣诞礼物往汤川身上一甩，头也不回就往门口走去。

 

“老师再见！”

“你要去哪里？”

“去哪都行，总之只要看不见汤川老师就可以了。”

“内海！”汤川追过去，一把拉住薰的手腕，“你生气了？”

 

薰回过头瞪着汤川，眼眶红得厉害，清澈透亮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水。

 

“对，我生气了！老师一点都不理解我的心情！”

 

她伸手要掰开汤川抓住手腕的手指，却怎么也拗不过他，眼角的泪也不争气地汹涌而出。

 

“内海……”望着薰眼泪婆娑的双眼，汤川有些手足无措。他唤着她的名字，试图再说些什么，但依然毫无办法。

 

没有辙的物理教授迟疑了一下，伸出另一只手，将小猫一把拥入了怀中。

 

“对不起。”他抚着她的背，诚恳地道着歉，“是我的错，薰，对不起。”

 

趴在汤川的肩上，小猫的哭声却愈发的放肆。明明自己是个有话直说的直性子，可因为汤川从不明说的态度，她便一直忍耐着自己感情，连到他家里来这样的事都搞得偷偷摸摸。这么些年来，她一直觉得自己卑微，却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委屈。

 

“老师是笨蛋……呜呜呜……”

“对，我是笨蛋……”一向喜欢辩驳的物理教授，此刻却顺从地拍着小猫咪的背，像哄小孩一般哄着她，“对不起，对不起。”

小猫抽泣着反问：“老师错哪了？”

“我……”汤川努努嘴，别扭着不太愿意往下说。可当他对上薰那双带着怨气的双眼时，最终还是败下阵来，“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。”

“告诉我什么？”

“我喜欢你。”

 

刚刚还闹着脾气的小猫，听到这句话后，入定般呆呆望着物理教授，甚至忘记了抽泣。

 

见薰没有反应，汤川又重复了一遍：“我说，我喜欢你。”

怎么还是没有反应？

汤川望着薰，好似望着一尊雕像。

“内海薰？”

 

薰终于回过神，表情却还是恍惚。她不可置信地掐了掐自己的脸颊，在感到疼痛后，自言自语道：“我不是在做梦。”

 

这是什么奇怪的反应？汤川一时无语，却也半点不敢怠慢小猫。他握过她的手，又重复说了一次：“薰，我一直喜欢你。”

“老师……”

“你呢？你是怎么想的呢？”

 

在反复听到汤川多年未曾说出口的表白后，一时间，薰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飞到了云端，四周冒出的许多粉红色的泡泡，好似快要把她淹没了。

她指了指自己的那份圣诞礼物，有些害羞地回答道：“如果我不喜欢，又怎么会花几个月给你织这个东西。”

 

汤川弯了弯嘴角，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。其实，在她还没睡醒的时候，他就已经看到了这份礼物。他了解她，知道她一向对这些女红细活没有耐心，如果不是喜欢他，她这辈子大概都织不出一个像样的成品来。

 

“所以。”汤川顿了顿，重新把戒指拿到薰面前。

他拉着她的手，单膝跪地，隆重地问道：“内海薰，你愿意接受我的这份圣诞礼物，与我成为家人吗？”

薰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，她原本想笑，可眼角的泪水却比笑意更早地溢了出来。她伸出无名指，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
“我愿意。”

 

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，汤川在她的右手无名指上圈上了戒指。他站起来，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。

 

“圣诞快乐，汤川太太。”